流感季來襲，華蘭疫苗還是干不過奧司他韋

作者 | 胡青木

編輯 | 蘇淮

今年入冬以來，隨著全國多地氣溫大幅走低，流感病毒進入活躍傳播期。部分省份的流感病毒檢測陽性率已連續數周攀升，標志著本輪冬季流感流行季正逐步逼近峰值。

流感疫情的快速擴散，直接激活了公眾的健康防護需求。美團買藥平臺數據顯示，奧司他韋、速福達、連花清瘟等抗流感藥品持續熱銷，搜索與下單量居高不下；預防端同樣熱度高漲，部分城市的流感疫苗接種預約通道已告售罄，北京、遼寧等地的四價流感疫苗更是出現階段性供應緊張，家長們為孩子爭搶創新型疫苗接種名額，往往需要“拼手速”才能預約成功。

市場需求的爆發直接傳導至資本市場，流感相關個股近期集體迎來行情躁動。以疫苗板塊為例，科創板的金迪克11月25日、26日連續兩日大漲20%，國內流感疫苗龍頭華蘭疫苗自11月25日以來漲幅一度高達17%。

值得注意的是，股價的火熱與行業現狀仍存在微妙反差。此前行業價格戰導致的業績壓力尚未完全緩解，疊加流感季奧司他韋等流感藥熱銷、搶占公眾健康消費優先級的競爭擠壓，即便迎來需求洪峰，華蘭疫苗能否真正借此翻身，仍需畫上一個問號。

流感疫苗內卷嚴重

流感疫苗行業的內卷已進入白熱化階段，從價格廝殺、產能過剩到產品同質化競爭，多重壓力疊加讓企業陷入“增收不增利”的困境。

一劑四價流感疫苗的價格，在2024年5月被國藥集團從百余元拉低至88元，隨即推倒了行業降價的多米諾骨牌。華蘭疫苗、金迪克等企業被迫卷入，陷入了“不降就丟市場，降了則損利潤”的“囚徒困境”。即便后期行業協會出面呼吁停止惡性競價，也難以扭轉局勢。

國內流感疫苗市場的產能過剩格局早已顯現，當前手握流感疫苗有效批準文號的企業已達10余家，各類含不同劑型、技術路線規格的相關批準文號數量更是超過50個。頭部企業華蘭疫苗具備年產1億劑的產能，金迪克等企業也紛紛擴產，行業整體產能遠超市場實際需求。

但與之對應的是，國內流感疫苗接種率長期低迷，2020-2023年均在4%以下，遠低于發達國家50%的水平。供需失衡下，企業為避免庫存積壓，只能通過降價、促銷等方式搶占有限市場，這進一步加劇了行業內卷。

目前市場上大部分疫苗企業聚焦于技術相對成熟的傳統疫苗路線，如三價、四價裂解疫苗，產品同質化現象嚴重。當企業缺乏在渠道、營銷或核心技術上的差異化優勢時，在有關部門主導的招標市場中，低價，往往成為企業爭奪市場份額的最直接手段。這種競爭邏輯與過去的仿制藥集采頗為相似。

價格戰的惡果已直接體現在企業的財務報表上。

從2024年數據來看，華蘭疫苗作為行業龍頭，流感疫苗營收同比暴跌55.34%至10.73億元，即便81.84%的毛利率仍處于高位，也因價格下行出現6.45個百分點的同比下滑；單一依賴四價流感疫苗的金迪克，營收降幅約四成，毛利率同步縮水15.2個百分點至62.61%。

相比之下，百克生物的情況提供了一個重要視角。其營收逆勢增長15.37%至1.41億元，說明差異化的鼻噴流感疫苗產品在一定程度上幫助其抵御了行業寒流。不過，百克生物的毛利率仍微降0.78%，這說明即便是具有產品差異化的企業，也難以完全擺脫行業惡性價格戰的拖累。

進入2025年，華蘭疫苗的營收和凈利潤仍在下滑；金迪克則仍困于單一產品依賴——四價流感疫苗的核心業務未獲突破，在價格戰與產能過剩的雙重擠壓下，2025年上半年公司利潤持續虧損；百克生物的壓力更為突出，雖未單獨披露疫苗條線數據，但整體營收同比腰斬、利潤由盈轉虧，已側面印證其在行業內卷中的困境。

針對如何平衡價格策略與毛利率，以及未來是否會進一步參與低價競標等問題，源媒匯日前向華蘭疫苗董秘辦發送了問詢郵件，截至發稿未獲回復。

即便華蘭疫苗們在國內市場“卷”到天昏地暗，其流感疫苗的總營收，也抵不過東陽光藥一款明星流感藥“可威”的銷售額。

寧愿吃藥不愿打針

從市場表現來看，流感疫苗與流感治療藥物的銷售規模存在顯著差距。

2024年，A股三家核心流感疫苗企業——華蘭疫苗、金迪克、百克生物的流感疫苗銷售額合計約13億元，而僅東陽光藥單款抗流感藥物奧司他韋，同年銷售額就達26億元，足足是前述三者總和的2倍。

若進一步納入其他企業生產的奧司他韋，以及瑪巴洛沙韋等其他流感治療藥物的銷售數據，兩者的市場規模差距將更為懸殊。

從行業發展趨勢觀察，國內流感疫苗的市場規模，自2021年觸及101億元的峰值后便進入持續收縮通道，截至2024年已回落至80億元。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抗流感藥物市場正展現出強勁增長動能——2023年市場規模已逼近110億元，且在公眾健康防護需求持續升級的推動下，預計未來仍將保持增長。

這一現狀的背后，是需求端、產品屬性與渠道效率的多重差異疊加。

當前，國內民眾對流感的應對邏輯仍以“事后補救”為主，流感發病后的高熱、肌肉酸痛等劇烈癥狀，讓消費者急于通過藥物快速緩解不適。相比之下，流感疫苗的“預防價值”具有滯后性，接種后2-4周才產生抗體，且無法帶來即時感知的效果，容易被忽視。

更重要的是，流感藥的消費門檻遠低于流感疫苗。作為可通過藥店、電商平臺直接購買的藥品，流感藥支持“當日達”“次日達”的即時配送，消費者無需提前規劃，發病后可快速獲取。而流感疫苗屬于處方藥，需在指定接種點接種，且受接種點開放時限、預約名額等限制。

面對流感疫苗市場與流感藥的規模差距，以及行業內卷帶來的增長壓力，疫苗企業只能將 “劑型創新”作為關鍵的差異化競爭策略。

不同年齡段人群的免疫特點和接種需求差異顯著，企業通過分規格、定制化劑型提升適配性。針對6月齡-3歲嬰幼兒，華蘭疫苗、金迪克等企業推出小規格四價滅活疫苗，劑量貼合低齡兒童生理耐受度，同時優化佐劑配方增強免疫效果。

鼻噴流感疫苗是劑型創新的主要方向之一。與傳統注射疫苗相比，鼻噴疫苗通過鼻腔噴霧方式接種，模擬病毒自然感染過程，進而在呼吸道形成第一道免疫屏障。例如，百克生物的鼻噴流感減毒活疫苗，特別適合兒童和怕針群體。

盡管百克生物2024年整體業績面臨壓力，但其鼻噴流感疫苗業務逆勢增長超15%，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通過劑型創新提升接種便利性，有助于產品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獲得差異化優勢。

然而，作為行業龍頭的華蘭疫苗，雖布局多個領域，但在每個細分市場都遭遇同質化競爭，面臨“什么都有，卻什么都拿不出手”的問題。

后來者難以攪局

華蘭疫苗雖構建了國內較全面的流感疫苗產品矩陣，覆蓋三價/四價、成人/兒童劑型及預充式包裝，但每款產品均陷入同質化紅海：四價疫苗面臨武漢所、金迪克的低價圍剿；兒童劑型與科興生物正面交鋒；三價市場則遭遇上海所以5.5元/支的地方采購“地板價”沖擊。

所謂的“核心壁壘”（1億劑產能、31省渠道、凍干技術），在價格戰中難以轉化為盈利優勢，而關鍵的劑型創新又較為滯后。當百克生物靠鼻噴疫苗獨享溢價時，華蘭疫苗仍困守傳統注射劑型，既無差異化賣點，也無提價空間，最終多個產品線被對手分流。

華蘭疫苗2024年業績遭遇顯著下滑，營業收入同比下降超50%，歸母凈利潤更是同比下降超七7成。業績下滑主要源于核心產品流感疫苗的收入大幅減少，這背后是2024年6月公司對四價流感疫苗價格進行了約30%的下調，以及市場接種率波動、需求下滑導致的銷量減少。

這一下跌也從側面印證，當產品陷入同質化競爭時，降價非但不能換來市場份額，反而加速了利潤崩盤，暴露出沒有差異化壁壘的軟肋。進入2025年，華蘭疫苗前三季度的營收與凈利潤仍在持續下滑。

更關鍵的是，華蘭疫苗沒能找到新的增長點。

從研發端看，華蘭疫苗在研的凍干A群C群腦膜炎球菌結合疫苗，雖已進入申報生產階段，但智飛生物、康希諾的同類產品已占據先發優勢，其微改良“凍干”劑型或難掀波瀾。

另一在研產品吸附無細胞百（三組分）白破聯合疫苗，雖處在III期臨床，但競爭壓力顯著：百白破一類苗（國家免費提供）市場由武漢所等國企憑渠道、成本優勢主導；沃森生物和康泰生物的百白破多聯苗已搶占二類苗（公民自費）市場。而華蘭的這款“三組分”產品，雖然抗原純度優于傳統二組分，但技術差異或難以支撐顯著溢價。

截圖來源于公司公告

對于華蘭疫苗來說，真正的問題在于，這些在研產品皆非技術顛覆者，而是擠入成熟賽道的“后來者”，上市后或將重演價格戰悲劇，如其在流感領域的遭遇。

當流感季再一次如期而至，留給華蘭疫苗的，卻始終是價格戰下的無盡內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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